長篇集 (16) 夢之世界



Zero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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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5-04 20: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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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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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6-07 15:33:19

 《牢籠》——————— 地下室刑場
  
  
  
 散步回家後,出乎意料地高垣沒有把他關在房間裏,而是請他幫忙一起替毛毛洗澡。
 洗澡對於很多貓貓狗狗來說是個畢生噩夢,毛毛也不例外,當牠一被高垣抱到浴室,馬上發出慘叫,掙扎着想跑出浴室,於是連帶着負責抓住牠的鳴海也被弄得滿身濕透。
 當然,高垣也無可避免地被毛毛弄得一身濕,兩人面面相覷,臉上寫滿無奈。
 「你先去洗澡吧,我待會兒做完飯才去洗,你辛苦了。」
 「不用吧,我去做飯。」
 「你確定?你不會趁機會自殺吧?」
 「………不會,我向你保證。」
 「鳴海,你最好是真的能保證。」
 他知道高垣話裏的意思,現在他之所以能自由活動,是因為有高垣在旁邊看着他。如果他不好好珍惜,那麼他的下場肯定是被綁在椅子上,靜靜地等着時間的流逝。
 「我保證,我不會傷害自己。」
 他說得如此堅定,高垣只是定定的盯着他看好幾秒,然後點頭同意他出去。
 雖然鳴海跟他鬧翻了,甚至還跟他決裂,但是高垣知道鳴海的性格,知道他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
 「汪汪汪!」或許是知道自己快要吃飯了,狗狗高興地繞着鳴海跑,一臉期待的看着他。
 「我知道了,我現在去做飯。」他抹出溫柔的笑,輕摸狗狗的頭。
 不論牠的主人是誰,鳴海還是無法對這些可愛的動物發怒,他知道動物和人是不同的。所以,相比起人,他更喜歡動物,甚至是冷血爬蟲動物也不反感。
 作為一個藝術大學的學生,高垣也有兼職美編,專為出版社設計繪畫小說封面和插畫,所以平常所需生活用品都是網上購買。他本來就有天賦,畫了幾幅作品後就得到不少作家的青睞,很多寫了新作品後都指明要由高垣負責美編,亦因如此高垣在經濟方面完全沒有一絲困擾。
 鳴海打開冰櫃,看到裏面堆滿各式各樣的食品,不由心生羡慕起來。
 真好,高垣還沒畢業就能找到自己喜愛的理想工作,不用擔心自己某天會餓死家中。而他自己都不知道最後能不能和高垣一樣,可以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好好的過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啊,對啊,他跟高垣之所以會是好朋友,就是因為他們兩人都有着相似的經歷。
 但是為甚麼他最後會跟高垣斷交呢?為甚麼他會無法接受高垣以大審判官的身分殘忍處置有罪的人和亡者?他們兩人明明都是在那種水深火熱的家庭成長,都是曾遭受無數惡意者逼害的受害者,然而他居然會因為這個可笑的原因而跟高垣吵翻。
 「汪汪汪汪!」
 「怎麼了?肚子餓了?你再等會兒,飯很快就好了。」
 「汪汪汪!」
 狗狗卻是咬着他的褲管,要往別的方向走,鳴海對牠實在是沒輒,只好關火跟牠走。
 一看到鳴海願意動身,毛毛立時興奮地伸出舌頭,帶着他出去廚房,走到房子角落的一間房間。
 「怎麼了?這房間有甚麼嗎?」
 「汪汪汪!」
 鳴海蹙着眉頭,覺得房間裏似乎有些甚麼不太好的東西,直覺告訴他不要打開房門。
 「毛毛,高垣他還在洗澡,待會兒他出來後我們再去看看。」
 「汪汪!」柴犬固執地停在原地不動。
 「你乖乖,待會兒我請你吃肉乾,好嗎?」
 「怎麼了?」
 高垣的聲音突然在他背後出現,嚇了鳴海一跳,他悚然地回過頭來,只見剛洗完澡的高垣穿着黑色襯衫長褲站在他眼前,那雙紅眼饒有趣意的盯着他看。
 「為甚麼你會跑到這裏?」
 「沒甚麼………毛毛牠似乎想進去………」
 「哦?」高垣挑了下眉「那麼你想進去嗎?鳴海。」
 「不要……我………我繼續做飯………」
 不知為何,他總是覺得眼前的高垣有點怪怪的,那種讓他全身發麻的感覺壓得他有點不敢看着對方。
 為甚麼?他又不是那種膽小的人,為甚麼他居然會有點害怕高垣?
 「毛毛,過來。」
 「汪!」
 狗狗乖巧地走到高垣眼前,高垣輕笑一聲,以不大不小的力度拍了牠的屁股一下。
 「你怎麼這麼皮?那房間我說過是不能隨便進去的,你為甚麼要帶大哥哥過去?」
 「汪嗚嗚………」
 「去吃飯,乖。」
 鳴海看着一人一狗離去的背影,差點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剛才高垣很像是在散發出大審判官獨有的殺氣。
 那房間到底藏着甚麼?鳴海看了一眼緊閉着的房門,深呼吸一下,決定伸手要拉開門把。
 只要看一眼就可以了,他只是想確認一下這房間到底有甚麼而已,他相信高垣絕對不會把甚麼有的沒的放在房間裏。
 房門意外地沒有上鎖,映進鳴海眼簾的,只是漫無邊際的黑暗。
 邁開步伐,他慢慢踏進這帶着點不祥的黑暗,當他的腳步一進入這片黑暗,出乎他的意料,那不是一間房間,他的腳踏到的是比房間門檻低了些許的平地。
 是樓梯?他試探性地再向下踏下步伐,果然相同的感覺告訴他,那是一道樓梯,亦即是這「房間」是個地下室。
 慢慢踏下樓梯,空氣裏傳來隱隱約約的呻吟聲,以及一絲絲他熟悉的血腥味———————作為地獄審判官,他已經習慣了這股氣味。
 地下室也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鳴海在壁上摸索着,想找找有沒有開關能使地下室明亮起來。
 然而,無論他怎樣摸,也摸不到任何開關的東西,難道要問高垣借用手電筒?但是他是瞞着高垣下來,沒辦法直接向他表明自己想借東西。
 要不然現在回去吧,他這樣想着,與此同時,一隻冷冰冰的手倏然抓住他的手。
 「鳴海,你怎麼自己一個人跑來這裏?」是高垣的聲音。
 「高垣?」
 「呵呵,沒想到你的好奇心會這麼重,你想知道這裏有甚麼東西嗎?」
 「不……不是………」
 「你的聲音在抖,難道你是在害怕?很罕見哦~~你居然會有害怕的一天。」
 響指的聲音一響起,整個地下室頓時明亮一片,當鳴海一看清楚整個現場,馬上倒抽口涼氣。
 那個一個人間地獄,裏面滿是各種用來拘束人的鐵架、各種駭人驚目的刑具,以及鐵籠。但這些東西並不是最讓鳴海感到震驚的,他最訝然的,是有個男人呈大字型的被綁在鐵架上,他只穿着內褲,身上的肉有一塊沒一塊,彷似是被人用刀刃割下來。他的嘴巴被布團塞住,低垂着頭似乎昏倒過去。
 「這個男人是………」鳴海不敢置信的看着高垣。
 「這個混帳就是帶走我弟妹的人。」高垣從後抱住鳴海,下巴枕在他頭上「這傢伙殺掉我弟妹後,一直四處尋找下一個獵物,所以我就用自己作餌,帶他過來這裏。」
 「你……你把他關了多久?」
 「我不太記得了,很像是兩年多吧?反正我延長了這個混蛋的限期,他可以讓我多玩十年的。」高垣哼哼笑了幾聲,氣息直噴在鳴海後頸上「本來這傢伙是我親自下令要帶去地獄審判的,不過最後我決定讓他在人間多享受十年美好刺激的時光,這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機會。」
 「…………放了他。」
 「你說甚麼?」
 「雪村,放了他,他不值得你弄污雙手。」
 「你終於肯叫我的名字了?鳴海,我沒想到你會在這時候才會叫我的名字。」高垣一個用力,直將鳴海按在牆壁上,雙手按在他肩膀上,紅眸直盯進他的眼裏「本來我是沒有打算讓你看的,怕會引起你的反感,但是你自己跑進來這裏。」
 反感他倒是沒有,現在鳴海心裏滿滿的只有詫異,他無法相信高垣居然會在人間做出這麼血腥的事情。
 雖然他知道大審判官的權力是不受任何世界的約束,只要是有罪的人,他們就有絕對的權力去作出處決,然而他知道很多大審判官為了避免在人間引起麻煩,通常都會選擇將人抓到地獄再慢慢處理。
 他實在是沒想到高垣居然會選擇在人間處罰這個殺死他弟妹的兇手。
 「雪村,你放了他,他如果被發現死在你家裏,你一定會有麻煩的。」
 「怕甚麼?這傢伙是個人口販子,就算被人發現橫屍街頭,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身上來。」
 他順着力道把鳴海抱在懷裏,鳴海很想推開他,但是震驚和恐懼的情緒吸走他身體的力氣,讓他只能被高垣禁錮在懷裏。
 「說起來,昨天我給你準備了份禮物。」
 「………禮物?」
 「沒錯,本來沒有想過這麼快給你看的,不過你誤打誤撞的走進來,我倒是不介意現在打開給你欣賞。」高垣手指向左邊角落,那邊有個貌似巨型東西被帆布蓋住「那個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
 鳴海不由心生一種不好預感,以高垣現在那種對他那近乎於變態的保護欲,他不知為何有種可怕的想法。
 「打開看看,你一定會喜歡。」高垣的嗓音猶似塞壬般在蠱惑着他,讓他瞬間失神。
 「………我………」
 「那是給你的禮物,你想要怎樣處置,就隨你喜歡。」
 高垣不知何時放開了他,當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鬼使神差的拉開眼前的帆布。
 一看清帆布下的「東西」,鳴海第一時間不是驚慌大叫,也不是倒抽口氣,而是後退幾步乾嘔起來,久久不敢抬起頭來。
 這一定是夢吧?一定是噩夢吧?不然他怎會看到如此駭人的「東西」?他怎會看到叔父一家三口被擠壓成一個巨大的不倒翁?
 「如何嗎?喜歡嗎?我可是昨晚不眠不休的將他們弄成這樣子。」
 「你……你………你怎會………」怎會將他們抓回來?鳴海卻沒有將話說出口,噁心感充斥着胸口,壓着他的喉嚨。
 「要將他們抓回來,對我來說簡直是暸如指掌,只要在他們眼前露個面,說有錢給他們,他們就蠢得自己跑上門,完全不知道我早在玄關佈下結界。」高垣殘忍的笑了幾聲,輕拍鳴海的背「他們一踏進結界,就馬上被活生生剔走骨頭,然後我就稍微揑一揑,三個人就這樣被我弄成這樣子了。」
 「……………不要碰我。」
 「嗯?你說甚麼?」
 「你不要碰我!」
 他一把推開高垣,那雙因為用力乾嘔而微微發紅的眼眸瞪着他看。
 「你……你為甚麼要這樣做?他們明明跟你沒有過節!」
 「沒有過節?鳴海你是在逗我玩嗎?他們做過甚麼好事,你應該比我還要清楚。」
 「………我知道,但是………」
 他還沒說完,高垣一把將他壓在地上,狠狠揑住他的下頷。
 「但是甚麼?你知道你堂弟做過甚麼齷齪事吧?他想對你下手,也想對我下手,要不然我念在他是你親戚,我早就將他拖去地獄餵地獄犬了!」
 「甚………甚麼?」
 「在你殺死你那對父母後,你叔父三人不知為何知道我是你朋友,三番四次跑過來要我給錢,我拒絕他們後,你堂弟還打算找人強暴我,以此來威脅我,雖然我沒有被他們得逞。」
 鳴海只能震驚的看着高垣,他還是第一次知道這種事情,那時候他殺掉自己父母後,跟高垣仍沒有斷交,兩人還是無話不談的好友關係。然而,高垣卻從來沒有告訴他自己被叔父一家三口糾纏的事情。
 「為甚麼………為甚麼你沒有告訴我?」
 「因為我不想你露出你欠了我的表情。」
 鳴海朝他搖頭,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他現在已經不懂思考,也不懂自己應該要做甚麼。
 「………你答我,為甚麼你要將他們抓來這裏?」
 「因為你堂弟居然敢動你。」
 「就是這樣?」
 「沒錯,就是這樣。」高垣走到他眼前,伸手輕輕撥弄他的頭髮「鳴海,我把你當作自己弟弟看待,我不能忍受你被人這樣欺負。」
 「………我想回去。」
 「你要回去哪裏?回去那個家嗎?」
 「我想一個人呆着,求求你。」
 看到那麼一個噁心的東西,他實在是不想再繼續待下去,再這樣下去,他快要連自己的內臟也一併吐出來。
 他要找個地方好好的冷靜一下,哪怕是一開始他被囚禁的房間,他都不介意。
 「鳴海,這不是你的錯,我會這樣做是有我自己的原因。」
 「求求你………讓我一個人好好呆着…………」
 「你還沒吃飯。」
 「我不想吃。」
 「你這樣會弄壞身體。」
 「我不想吃,我沒有食慾。」
 他步履蹣跚地轉回身踏上樓梯,剛才的乾嘔幾乎耗盡他的力氣,每踏一步他都覺得沉重得很。然而,他沒有發現,他每踏上一層樓梯,他身上開始出現詭異的黑色咒文,就連臉上也有。
 漫無目的地回到一開始被禁閉的房間,眼前剎時模糊一片,頭昏目眩,他忍不住跪倒在地上。
 頭很痛,很想嘔吐,但是他已經甚麼都沒有能吐出來了。
 「鳴海?你怎麼了?」
 高垣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虛弱的回過頭來,然後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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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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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31 16:23:50

 《牢籠》——————— 散步時間
 
 
 
 ————吶,鳴海你知道我很喜歡你嗎?
 堂弟抱住鳴海,往他的後頸吹氣,鳴海很想推開他,卻被對方抱得更緊。
 ————你敢推開我的話,我就跟爸媽告狀說你弄傷我,你昨晚已經捱頓鞭刑了,今晚你也想再捱一次?
 ————你長得這麼好看,不跟你玩一下也太浪費了。
 ————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誰要你長着這副臉孔?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已經很想毀掉你了。
 場景突然轉換成他被堂弟壓在床上的畫面,堂弟一手箝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扳住他的下巴,對他說盡各種各樣下流的話,粗暴地扒開鳴海的襯衫………
 「嗚!」鳴海悶叫着睜開眼睛,急促的呼吸着,惶恐地環顧四周。
 陌生的窗戶、陌生的書桌、陌生的床,還有自己仍被綁在椅子上,種種跡象都很明顯的告訴他,剛才的只是一場噩夢。
 窗外的天色仍未亮,現在還是半夜嗎?抑或者是其實現在已經是早上,只不過因為冬天日短夜長的關係,所以天色仍是一片昏黑?
 不過,就算是哪個原因,鳴海都沒有心情去睡個回籠覺,他不想再做那場噩夢了。
 他蹬着椅子,移動到書桌旁邊,他記得昨晚高垣有再找他一次,當時為了解開繩子讓他吃飯,書桌的抽屜有把美工刀,而飯後高垣也沒有將美工刀拿走,就這樣放回抽屜。
 使力打開抽屜,一把小小的美工刀就放在裏面,鳴海算算位置,忍着繩子勒緊皮膚的痛楚將美工刀抽出來。
 輕輕推開刀片,他小心地開始割斷繩子,幸好刀片還算鋒利,他不消多久就替自己鬆綁。
 長時間被綁在椅子上讓他手腳發麻,他只好坐在地上,揉着雙手雙腳,看着手上的美工刀。
 其實高垣昨天說得沒錯,他之所以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自殺,是因為從他發動大審判官的術式後,他每當出外看到別人,總會見到他們的走馬燈,看到他們不為人知、令他噁心的一面,讓他作嘔。尤其是叔父母那一家,每天回家就看到他們在外面做了多少骯髒事,再加上現實裏所受到的虐待,他不由得有了這麼一種想法:
 ——————若果他死了,或許就不用再看那些走馬燈了。
 他是這樣想的,但天曉得每次他總是失敗收場,就像是在跟他作對般。
 一股疼痛突然喚回他的思緒,垂眸一看,原來自己不知不覺用手上的美工刀割開自己手腕的脈博,血沿着他的指尖一滴一滴的落在木板地上。
 嘴角抿出一抹微不可見的笑,他閉上眼睛,任由血汨汨流下。
 「你在幹甚麼?」
 伴隨着質問,手腕被某種力量攫住,鳴海反射性的睜開眼睛,只見高垣怒目而視,抓住他正在流血的手腕。
 「我只是忘記收起美工刀,你就趁機會做這種事?」
 「這與你無關,放開我。」
 這句話彷似激起高垣的怒火,手刀往鳴海脖子打下來,對方立時暈倒過去。
 幸好發現時間早,加上不知道是不是為了避開手筋,傷口並不深,高垣簡簡單單地幫他包紮好傷口,將他安放在床上。
 「毛毛,你覺得我應該要怎麼辦?」
 「汪汪汪!」
 「唉……說實話我真是不太想綁起他,但是不這樣做,他一定會趁我不注意時做傻事。」
 「汪汪汪!」
 「待會兒我去找找那位大人商量吧。」
 他看了鳴海一眼,又看看包紮好的傷口,最後決定將人綁在椅子上。
 就算鳴海醒來後恨他入骨,他都沒辦法看着他這樣傷害自己,他一直把鳴海當作自己弟弟看待,實在不能忍受他如此對待自己。
 「走吧,毛毛,我們去做早飯,待會兒我們還要餵大哥哥吃飯。」
 「汪汪汪!」
 高垣摸摸柴犬的頭,離開房間到廚房做飯,昨晚的材料還沒用完,他可以做三份。
 「早安,雪村君。」
 「雪櫻大人?」
 一個面容秀麗的青年不知何時出現在廚房,看着高垣的眼神充滿溫柔。
 「第六百六十七屆閻羅王居然會特地過來探訪,真是難得。」
 沒錯,眼前的青年正是已退任的閻羅王,同時也是地獄歷屆以來最年輕的閻羅王。
 「我是來看看鳴海君,他的情況真是十分不妙。」
 「沒錯,求死慾十分強烈,而且他又對大審判官的力量十分抗拒,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崩潰。」
 「不過他到現在還沒有暴走已經算是不錯了,部分大審判官在未收到閻羅王特配的飾物前,會因為看到過多人性黑暗面而失控,但是鳴海君他卻是選擇將這種失控發洩在自己身上。」
 「雪櫻大人,真的只能要鳴海成為大審判官嗎?」
 「沒錯,一旦大審判官的力量認定了宿主,他就無法反抗。」青年神色變得凝重,看了樓上一眼「雪村君,現在無論你有多不捨,你都要先極力阻止鳴海君自殘,就算他向你求饒,就算他有多難受,你都要狠下心腸,不能讓他自由活動。」
 「我知道了。」
 「還有,我給你一張藥方,這可以讓鳴海君暫時不受大審判官的力量干擾。」
 「甚麼意思?」
 「他一天不肯成為大審判官,他體內的力量就會越焦急,這張藥方可以暫時安撫大審判官的力量,但這拖不多久。」
 「謝謝你。」
 「不用謝,我也只是為了她(彼女)。」
 青年朝高垣揮揮手,然後消失在他眼前,下一秒,樓上傳來重物砸在地上的響聲。
 「汪汪!」
 「這麼快就醒過來了?」
 他喃語着到了樓上的房間,只見鳴海連人帶椅的倒在地上,那雙漂亮的黑眸黯然無神,被勒着的嘴巴發出聲如蚊蚋的嗚咽聲。
 「怎麼了?你覺得你這樣能摔死自己嗎?」
 「嗚嗚嗚……」
 「想我殺掉你?我怎會捨得下手呢?」他親暱地撫摸鳴海柔軟的頭髮「我如果真是要你的命,剛才就不會阻止你了,不會只是把你綁在椅子上。」
 「嗚嗚……」
 「你一直這樣壓抑着大審判官的力量,遲早會受到反噬,所以剛才我從一位熟人手上拿到一張藥方。」
 他在鳴海眼前攤開雪櫻大人不久前給他的藥方,只見少年惶恐的盯着上方的文字,朝他搖頭。
 他不要喝……他不要喝這些東西……
 「我去做早飯,你就等會兒吧。」
 說是等會兒,但其實高垣弄了一個多小時才過來,當他再次進來房間,只見他手上的托盤放了兩個碗子。
 這次他沒有昨天這樣讓解開繩子鳴海自己吃飯,他親自餵他吃飯,怕他趁自己一個不注意又跑去做傻事。
 「我不吃了,我沒有胃口。」
 「你是不想吃,還是真是飽了?」
 「我真是飽了。」
 「那麼就喝藥吧。」
 看着高垣手上那碗黑得像墨水的藥湯,鳴海緊抿着唇別過頭去,他不想喝這個。
 「鳴海,喝下去,這碗藥能幫你稍微降低大審判官的力量。」
 鳴海仍是抿着下唇不肯就範,甚至舌頭悄悄咬住自己的舌尖,打算就這樣咬舌自盡。但是高垣以前是他的好友,多少都知道他的想法,只見他眼神一黯,直接喝掉手上的藥,二話不說扣住鳴海的後腦勺,硬吻上他的唇。
 「嗚……嗚嗚嗚嗚……」鳴海瞪大眼睛,震驚之下放鬆力度,讓高垣將含着的藥湯送進他嘴裏。
 他難受的蹬着椅子拚命掙扎,反而被對方抓住,而且吻住他的唇的力度越來越大,幾乎是在咬住他的唇,逼使他將湧進嘴裏的藥湯吞下去。
 未幾,高垣終於「餵藥」完畢,放開了鳴海,只見他的唇角因為剛才劇烈的「餵藥」而流血,身上的衛衣被扯得有點歪亂,活像個被調戲的女孩。
 「這是你反抗的後果。」
 「……你這混蛋。」
 「誰要你不肯好好喝藥?」
 高垣放下藥碗,解開綑綁鳴海的繩子,扶着他坐到床上。
 「我帶你去跟毛毛散步,紓緩一下情緒。」
 「………嗯。」
 他實在是不想再被綁在椅子上了,就算要跟高垣出門遛狗,他也不想這樣被拘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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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垣的房子位於安靜的住宅區,每幢房子之間都有小樹林相隔着,所以發生事故時,周邊鄰居通常都是後知後覺,亦因如此,鳴海沒有向外界求救,這個住宅區的居民根本就是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
 他還記得自己和高垣仍是好朋友時,每次一走到他家門口,都會聽到高垣被自己父母打罵,而據說附近鄰居只有在經過高垣的家才知道這種情況,但因為高垣的父母是個非常強勢的人,甚至有些鄰居會反過來被他們追罵,久而久之他們也不敢出面干涉,直到高垣某天失控殺死自己的父母為止。
 因為屍體沒有外傷,加上高垣本來就是一直遭受父母暴力對待的受害者,外界也沒有在意這件事情。
 鳴海一臉複雜的看着走在自己身邊的高垣,他正拉着牽繩,讓毛毛在他可以控制的範圍內走動。他的表情就如鳴海印象中的這麼溫柔,眼神充滿憐愛,根本不會讓人相信他是地獄裏讓人聞風喪膽的大審判官。
 「呵呵,毛毛果然真的是很喜歡鳴海。」
 「昨天你是故意放牠出來嗎?」
 「當然不是了,大雨天還讓牠跑出去,我要花很多時間幫牠洗澡的。」
 「真是看不出來你會對動物如此細心。」鳴海忍不住嘲諷他「我還以為你是利用毛毛作誘餌,將我抓來這裏。」
 「鳴海,我一向不會要毛毛做這種事,是牠天生就對有着強烈負面情緒的和求死慾的人特別敏感,牠如果感應得到,我怎樣阻止都沒有用。」
 「你是在哪裏撿到牠的?」他記得高垣曾經說過,狗狗是他在某天放課時撿回來的。
 「不知道,是牠自己跟着我,那時候應該是我弟妹被人口販子帶走的幾天後吧?每天都被爸媽當成仇人看待,聽着他們對我說盡惡毒的話,最傷的是那句『為甚麼不是你被殺死』,讓我不時冒出倒不如自己現在去死的念頭之類的想法。」
 所以毛毛是感覺到高垣的求死慾才跟他回家嗎?鳴海不禁望向柴犬,但他感覺不到牠身上有甚麼異樣。
 「汪汪汪!」
 「好,知道了,你想回家吧?」高垣將牽繩遞給鳴海「你就帶牠走回家吧,大哥哥。」
 「不要這樣叫我。」鳴海一臉不悅的接過牽繩「好了,毛毛,我帶你回家。」
 「汪嗚嗚!」柴犬高興的吠叫着,開始小跑步起來。
 「呵呵,毛毛似乎很開心,待會兒回去後,我可以考慮一下對你溫和點。」
 聽到他這句話,鳴海其實是想立刻推開他逃走,但是他知道自己根本逃不了。他被大審判官的力量認定了,高垣如果想找他,只要憑着他體內的力量就可以輕易找到他。
 「你想走嗎?」
 「你覺得呢?」
 「我放你走的話,你還能去哪裏?你應該不會想回去那個家吧?」
 高垣輕輕攫住鳴海的臂膀,悄悄地施大力度,不讓他思緒遠去。
 「如果我能找到個容身處,就不會回去那個鬼地方。」
 「所以我給你一個容身處。」
 「你一開始就把我綁起來,那只是個牢籠。」
 「鳴海,如果你不這樣傷害自己,你就不會覺得我是在關住你。」
 高垣若有所指的看着鳴海包紮着的手腕,鳴海隨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知道他話裏的意思。
 他一日如果不肯成為大審判官,不肯放棄尋死的念頭,那麼他到哪裏,在他眼中只是一個困住他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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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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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24 16:22:30

 《牢籠》——————— 昔日好友
 
 
 
 雨天,總是令人心煩氣躁,特別是對鳴海來說。
 真是有夠煩啊!今天在學校被那個不知道發甚麼神經的松本找碴,他只是嗆了幾句話,那傢伙就率先發難,揪了三、四個同學過來跟他對質,結果吵着吵着其中一人動手打了鳴海一巴掌,讓他失去控制直接出手打人,把松本那群人揍得鼻青臉腫,跑在地上哭喊求饒。
 想當然矣,老師事後把鳴海和松本他們抓去教員室狠狠斥責一番,各記他們一支小過。然而,老師沒有因此放過鳴海,他們跟他算起舊帳,還在他跟前打電話給他那對好吃懶做、荒淫無恥的叔父母,告訴他們鳴海平日在學校的行為,包括蹺課、跟老師頂嘴、不遵守校規等。
 叔父母雖然不務正業,但是很在意自己的面子,一收到老師的通知,馬上趕到學校把鳴海罵得狗血淋頭。他們不罵還好,這一罵真是將人給惹火了,當鳴海回過神來時,整間教員室幾乎被他砸了大半,其他老師和叔父母則只懂癱在地上瑟瑟發抖,生怕會成為他下一個狠砸的對象。
 於是,他就在眾人惶恐的目光之下,頭也不回的離開學校,淋着大雨漫無目的地走着。
 他不是傻瓜,如果他現在回去那個噁心的家,不僅要應付那對廢人夫婦,還有他們那個變態兒子。
 叔父母有個獨生子,比鳴海小一歲,兩人小時候明明沒有甚麼交集,但自從鳴海的雙親離世、叔父母接手成為他的監護人開始,這個堂弟漸漸接近他,還展現他不為人知的、變態的一面,例如有時候鳴海在打掃房子、剛好經過堂弟房間,這傢伙就會把他拉進房間,對他上下其手,又或者是趁鳴海睡覺時跑到他房間舔舐他的臉。
 但最過分的是有次他放課回家,一進去自己房間就被堂弟埋伏襲擊壓在床上,當時這傢伙朝鳴海說了這麼一句:
 「你長得這麼好看,不跟你玩一下太浪費了。」
 幸好他當時反抗成功,咬傷堂弟的鼻子逃離現場,但這件事已經足以在鳴海的心裏留下陰影,他很想離開那個家,離開這個世界,然而他找不到容身處,找不到一絲機會。
 「汪汪!」
 「嗯?」他抬眸看過去,一隻可愛的柴犬坐在他眼前,伸着舌頭傻笑,絲毫不在意自己被雨水淋溼。
 「汪汪嗚!」狗狗高興的往鳴海撲過去。
 「怎麼了?你迷路了?還是跟主人失散了嗎?」
 鳴海彎身撫摸柴犬,嘴角不自自主往上揚,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自從他跟高垣吵翻後,他就沒有再笑過了,再加上他不久前還親手將自己父母打得魂飛魄散,讓他的情緒更添上一份陰鬱。
 他抱起柴犬,跟牠那雙圓滾滾的大眼睛對視,狗狗似乎十分喜歡被這樣抱着,伸出舌頭不斷發出興奮的「嘿嘿」聲。
 「我帶你找個地方避雨,好嗎?」
 「哎唷,原來毛毛你跑來這裏吧?」
 惡寒瞬間爬滿鳴海全身,他悚然回過頭來,一名年紀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有着白髮紅眼的少年正在笑看着自己。
 「真是謝謝你幫我找到毛毛,鳴海,不如順道過來我家喝杯茶吧?」
 「你…………」鳴海只懂抱住狗狗,跟這個昔日好友對望。
 他完全忘記了,以前他和高垣還是朋友時,曾經有跟這隻柴犬玩耍過。
 ----------------------------------------------------------------------
 「我真是很開心,鳴海,我們倆已經有多久沒有見面了?」
 「我不知道。」
 「很冷淡欸~~我們可是朋友哦。」
 「以前我們是朋友,但現在不是!放了我!」
 他被綁在椅子上,身上的制服已換成灰色連帽衛衣和淺藍色窄管牛仔褲,他怒瞪着高垣,但對方絲毫不為所動。
 「生氣了?真是可愛。」
 「你想幹甚麼,高垣雪村?」鳴海不斷扭動被反綁的雙手,卻徒勞無功「你把我抓來這裏是怎樣?」
 「我只是想幫你而已,你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的狀況。」
 「我不用勞煩你幫我。」
 「鳴海,你還要逃避到甚麼時候呢?我知道你也被選中了。」
 「那又怎麼樣?這應該與你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你可是要成為大審判官,怎會跟我沒有關係?」
 「我不是大審判官。」
 「你拒絕有用嗎?從你突然發動大審判官的術式開始,就證明它認定了你,你要知道成為普通審判官是沒有可能突然發動大審判官的術式。」
 鳴海忿忿的瞪着他,他無法反駁高垣的話,因為他說的沒錯。
 從他突然能使出大審判官的術式將自己父母打個灰飛煙滅,他就已經預料到這個事實,但是他不願承認。
 只要他承認,他就會不由想起那個小女孩,他在那個小女孩面前將他的父母撕得七零八碎,還差點將她………
 「鳴海,你回答我一個問題,自從你發動大審判官的力量後,自殺了多少次?」
 「你……你為甚麼會………」他不能置信的看着高垣,這個人是怎會知道這件事?
 「為甚麼我會知道?你以為我是傻的嗎?我和你都是大審判官,要探看你的記憶當然是小菜一碟了。」
 「你怎可以看我的記憶?」
 「我不看的話,怎會知道你居然自殺了十多次呢?你真是無時無刻不讓人放心。」
 「你………你太可惡了………」
 「你怎麼總是對我不友善?說起來我們倆鬧翻的原因,很像是因為我活生生將某個人肉販子抽筋剝皮,而你覺得我這手段太殘忍,然後我們就開始爭論起來。」高垣輕笑幾聲,伸手扳住鳴海的下巴,逼他看着他的紅眸「鳴海,你太溫柔了,這種人渣我們大審判官是無需手下留情的。」
 「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太柔弱,所以我沒有成為大審判官的才能。」
 「不是,你是有那個能力,只是你一直拼命否定自己。」
 高垣放開他,從外套口袋拿出一個小盒子,裏面放着一隻是一隻樣式樸素的銀色耳環,以及耳針。
 「鳴海,你知道每個大審判官都會配戴一個飾物嗎?這隻耳環是閻羅王許配給你的禮物。」
 「飾物?為甚麼?」他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大審判官能看到每個人的走馬燈,如果他們是住在地獄就還好,但有些大審判官像我們一樣仍在人間生活,閻羅王擔心他們會因為看到過多人性黑暗的片段而暴走發狂,所以會給他們一些小飾物帶在身上,避免他們隨時隨地受到這種能力的困擾。」
 「不要……你不要接近我……」
 「你身上這麼多自殘傷痕,難道不是因為受不了自己所看到的而弄出來的嗎?你還要逃避到甚麼時候?」
 「你夠了!你走開,我不要戴這個!」他蹬着椅子後退,卻被高垣一把攔住。
 「鳴海,我都是過來人,我知道那種感覺是如何。」
 「不要再說……你不要再說……」
 「我曾經也像你一樣,每天看到每個人身上的走馬燈,都會覺得難受、覺得反感,所以你聽我的,戴上這個你就不會再這麼辛苦了。」
 「不要!你走開!我不要戴!你……嗚嗚……嗚嗚!」
 高垣冷不防拿出手帕堵住他的嘴巴,再用布條緊緊勒住,在他的後腦勺打了個結,不讓他吐出堵嘴物。
 「冷靜點,你的情緒現在很不穩定。」
 「嗚嗚………」他難受的咬着堵嘴物,不斷扭動手腕,但繩子綁得結實,一切只是徒勞。
 「你可以否認,但你無法瞞過自己的記憶,你是為了甚麼而自殺,你心裏最清楚。」
 然後,他拿出耳針和耳環,慢慢接近鳴海。少年無法躲開他,只能不斷避開他拿着耳針的手,不讓他在自己耳上刺洞穿環。
 看到對方如此不合作,高垣只好乾脆狠下心將椅子弄倒,鳴海頓時連人帶椅的摔在地上。
 「嗚嗚……」他不斷搖頭,眼神露出一絲哀求。
 「你不能不要,再這樣下去你遲早會崩潰。」
 他在鳴海眼前跪下來,拿起耳針快而準的刺穿他的左耳耳垂,趁他因疼痛分心之際將耳環穿戴上去。一瞬間,鳴海不再發出悶叫,換而之的是他粗重的呼吸。
 「是不是覺得舒服多了?」
 對方沒有回答他,那雙深邃黑眸無神地盯着虛空中的某個點,高垣輕嘆一聲,輕輕扶起椅子。
 「這段時間你就待在我家,你的情況現在有點棘手,我擔心如果就這樣放走你,某天你又會不知道做甚麼傻事。」
 「嗚嗚嗚……」
 「嗯?怎麼了?你有話想說嗎?」
 「嗚嗚嗚……」
 高垣皺着眉頭,扯下他嘴上的布條,拿出堵嘴手帕,聽聽他有甚麼話想說。
 「殺了我。」
 「啪」的一聲,高垣狠狠打了他一記耳光,再重新勒住他嘴巴。
 「我給你說話的機會,你就說這種話?」
 不然他還可以說甚麼?難道是向他求饒嗎?求他放了他嗎?抱歉他實在是說不出口。
 「你今天累了,好好休息,待會兒我給你吃飯。」
 他輕輕揉了下鳴海的頭髮,繞過他離開房間,留下他一人呆在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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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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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23 16:39:14

 《營宿》————————— 後記
 
 
 
 
 回到東京住處,他先進去浴室,看着倒映在鏡子裏的自己。
 果然受到影響嗎?雖然樣貌沒有改變,但是體格和身高卻「退化」至他高中時的模樣,幸好這變化並不是太明顯,畢竟他現在還是大學二年級生,會維持高中生的模樣也不是奇怪的事。
 他沒想過自己會在其他地方「失控」,在一個奄奄一息的女孩眼前使出「那個」。
 當時他在柏樹下忙着審判那些逃犯,沒有留意到有人會在樹林埋伏襲擊那女孩,是後來她的守護靈哥哥跑來向他求救,他才知道那女孩出事情了。雖然他已經快速趕過去現場,但還是遲了一步,那個女孩被惡鬼打至重傷,若果他沒有送她自己的護身符,恐怕她就這樣一命嗚呼了。
 為甚麼他會特別在意她?她跟自己明明沒有交集,但是他卻不由自主的接近她。
 看着自己的倒映,毫無預料的內心那股瘋狂的躁動久違地襲擊他,他咬着下唇,以自己的意志拒絕「它」的意識侵入。
 —————很想毀滅。
 —————這世上所有人全都是罪孽的化身,不應該讓他們存活。
 —————很想看……很想再看一次……………
 —————罪魂們慘叫哀嚎、垂死掙扎的可憐模樣。
 「大哥哥。」
 女孩清脆如鈴鐺的嗓音突然在他的腦海裏響起,彷彿一拂清風將那些惱人可怖的魔語輕輕帶走,他慢慢的調整呼吸,努力回想自己在大阪跟那個叫彌樹的女孩相處的畫面。
 「………原來如此。」他低語道。
 難怪他會這麼在意她,她第一天跟同學們到溫泉旅館時,他內心那股躁動居然平靜了下來,這令他大為意外,但他當時還沒找出原因,就已經被那女孩身上的一大堆陰氣引起注意。不過也多虧如此,他才可以難得地有段時間不用被「那個」的力量折磨,尤其是他跟那個女孩一起的時候。
 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自己「失控」的畫面?他希望她那時候是真的失去了意識,看不到任何事情。
 在她倒在自己懷裏、沒有再睜開眼睛後,他的理智一瞬間被壓抑已久的怒氣給淹沒了,他先抓住那個同樣被怨靈附身的副社長暴打一頓,打得那個靈受不了跑出來跟他求饒,結果反而使「那個」越發肆狂,他直接將整座森林的鬼魂一一誅滅,毫無憐憫的看着祂們哀鳴着消失在自己眼前。
 當那些魍魎鬼魅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後,他才知道自己又「失控」了,而且那兩個被附身的學生還因為親眼目睹一切,嚇得精神崩壞,逃也似地跑進森林深處。不過慶幸的是他所誅殺的全都是徘徊不肯離去的地縛靈,而非普通在該處浮遊的「路人鬼」,看來「那個」對他的影響並不是全面性的。
 後來他送那女孩到醫院,順道遇見了她的監護人—————舅舅,她舅舅出乎意料的年輕,大約三十多歲,而且他跟那女孩一樣有着能看見鬼魂的雙眼,所以當他向舅舅如實報告說女孩遇到的事情,對方很乾脆的全盤接受,還跟他聊起天來。
 雖然之前他在旅館已經透過「碰觸」女孩得知她的過往,但他還是再聽一次舅舅的述說。女孩的父母個性勢利,把女兒當作是炫耀自己的工具,所以他們對女孩十分嚴厲,強逼她讀深奧的書籍,又要求她在考試考取滿分,稍有錯誤就會打她。不僅如此,他們連女孩的興趣和夢想也要干涉,一旦發現她畫畫,或是做他們眼中「無意義」的事,就會將她關在狹小的衣櫃,幾天不讓她進食。
 這令他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父母不務正業,卻又對他要求甚嚴,而且有時候如果心情不好,他們會打他發洩。小時候他無法反抗,但後來他開始懂事,也知道自己有「力量」了,他變得反叛,會跟父母、師長還有愛多管閒事的大人對抗,那些人才漸漸不再找他麻煩。
 亦因如此,幾天後當女孩的父母到醫院大吵大鬧,他忍不住直接斥責他們,說他們沒資格當女孩的父母,罵得他們落荒而逃。
 「瀧咲………彌樹…………」他輕唸女孩的名字,嘴角抿出淡淡的微笑。
 ——————希望她日後能過着自己的人生,好好發揮她自己的可能性。
 倏地手機傳來震動,喚回他的思緒,他馬上回復以往的冷淡表情,從外套口袋拿出手機。
 「喂?」
 「鳴海哥哥,你回來東京了?」
 「嗯。」
 「那個………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談談,你現在方便嗎?」
 「不如明天再說吧,我今天剛剛才回來。」
 「欸?你今天才回來?發生了甚麼事嗎?」
 「只是發生了突然狀況而已,我已經處理好了,你不用擔心,秦崎。」
 「那麼……我們就約明天見面吧,鳴海哥哥你慢慢休息。」
 「嗯。」
 他掛斷電話,瞄了一眼鏡中的倒映,冷冷的哼了一聲,離開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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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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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6-23 15:26:59

 《營宿》————————— 決心
 
 
 
 
 「副社長?你怎會跑過來?」
 「瀧咲,這幾天我都對妳說了很多過分的話,對不起。」
 「欸?我……我沒有在意,你不用特地來道歉。」
 「其實我早就知道瀧咲妳是個長得很漂亮的女孩,妳之前不是在社辦差點被美田他們非禮嗎?當時妳掙扎時,瀏海有一瞬間給撥開了,我剛好看到。」
 「那……那又怎麼樣?為甚麼你要提起這個?」
 彌樹緩緩復退,跟副社長拉開距離,她覺得副社長有點不對勁。只要看他全身圍繞着一團黑氣,就知道他應該跟天野學姊一樣,因為召靈遊戲而被一些東西纏着。
 「吶,瀧咲,我很不甘心。」副社長開始往彌樹步步進逼「為甚麼妳跟那個男生一起睡?為甚麼妳跟他一起可以這麼快樂?他有甚麼地方比我好?」
 「你……你在說甚麼?」彌樹被他逼至一棵大樹下「你不要再走過來了。」
 「難得那個男生不在妳旁邊,我怎麼可能白白浪費這個好機會?」
 彌樹心裏一驚,往旁邊溜走要逃跑,但她跑不了幾步就被副社長從後撲倒在地,再被他拖進樹林深處。
 副社長將她壓在大樹下,一手箝制住她的雙手,另一手揑住她的嘴巴,湊到她跟前,跟她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對視。
 「瀧咲,妳是時候要好好展現妳自己了。」
 「嗚嗚嗚!」她扭動身子要掙脫,但她一個女孩子的力氣,根本抵不過男生。
 「妳不要再裝了,昨夜妳跟一個不認識的男生睡在同一間房間,我就不相信他沒有碰妳!」
 語罷,他開始要脫掉彌樹的衣服,彌樹邊叫邊打他,並掙扎着要推開他,結果被他揍了幾拳,打得她頭昏目眩。
 「賤人,妳在推甚麼?妳是有多不滿意我嗎?」副社長一把揪住彌樹的衣領,兇神惡煞的瞪着她「妳就是那麼喜歡那個帥哥?」
 「不是……我跟大哥哥不是你所想的那種關係………」
 「哈哈哈!不是那種關係?我才不信!」他粗暴的放開彌樹「我要驗證一下。」
 「不要!求求你不要!不……」她還沒說完,副社長打了她一記耳光。
 「妳閉嘴!妳再吵的話,我就叫渡辺和沼田過來!妳應該不希望被幾個男生輪流玩樂吧?」
 淚水簌簌的從彌樹雙眼流出,她睜着淚眼,朝副社長搖頭哀求他住手,但顯然的對方並沒有因為她求饒而放過她。他壓在彌樹身上,將臉湊至她的脖頸處,用力嗅聞她的髮香。
 很噁心!很討厭!她內心如此吶喊着,但她不敢掙扎反抗,深怕又要承受副社長的拳頭。
 倏地副社長大叫一聲,整個彈也似的從彌樹身上離開,彌樹趕緊爬起來往山頂跑。她寧願跑回去跟大哥哥一起「見鬼」,也不要貿然回去旅館,天曉得副社長會不會再次在路上攔住她?
 「彌樹,危險!」哥哥的聲音毫無預兆地響起,但已經太遲。
 「啊!」
 她被甚麼東西絆倒,整個人往前摔倒在地上,回頭一看,她全身立時打了個冷顫。
 十多個透明的靈體,不分男女,虎視眈眈的盯着她看,彌樹被祂們看得內心發寒,在地上匍匐後退着,但意外地這些靈體沒有往她逼近,就只是心有不甘地看着她。
 為甚麼祂們沒有碰她?女孩不解的看着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之前大哥哥送的護身符外,她身上就沒有其他驅鬼器具了。
 「彌樹,妳還在發甚麼呆?趁祂們現在被護身符的力量震懾住,快點去找大哥哥!」
 「啊………是!是!」
 「賤人!妳要跑去哪裏?」副社長的咆哮從後方傳來,嚇了彌樹一跳,馬上站起來拔腿就跑。
 「給我攔住她!」
 「但那女孩身上的護身符散發的力量很強,我們沒辦法抓住她。」
 「我管她帶了甚麼東西!總之今天我一定要她!」
 副社長和鬼魂們的交談一言一句傳進彌樹耳裏,令她加快腳步逃跑,她實在是不敢想像自己被副社長抓到後的下場!
 然而,人的速度畢竟是及不上阿飄們的速度,再加上在祂們眼中,天生就是極陰體質的彌樹無疑是難得一見的「山珍海味」,就算她身上帶着那個奇怪的符,那些鬼魂們仍然不放棄的使出自身薄弱的力量,製造各種意外令她受傷流血。
 只要她流下一滴血,祂們就可以直接碰她了。
 「可惡!祂們跟那個副社長有了共識,一定要活抓妳就是了!」
 哥哥邊抱怨邊抵住鬼魂們的攻勢,但祂一鬼之力很難應付數量眾多的「餓鬼」們,很快那些惡鬼立刻將矛頭指向祂,祂們三五成群,上前圍住哥哥,對祂使出近距離的攻擊。
 「哥哥!」
 「嗚………彌樹妳快跑……啊!」
 祂還沒說完,其中一隻女鬼的長髮突然伸長,將哥哥抓到半空中,把祂扔到一旁。
 「哼!區區一隻守護靈就想跟我們對抗,真是不自量力。」
 「先宰掉這小子吧!待會兒再慢慢享用那女孩。」
 「不要!求求祢們不要傷害哥哥!」
 彌樹雙手張開,擋在哥哥眼前,就在這一瞬,不知哪隻鬼的力量直打中她,女孩整個人立時被彈飛,嬌弱的身軀因強大的衝力撞斷了兩、三棵樹,最後她落地後還翻滾了幾下才停住。
 「嗚!」鮮血從嘴裏吐出,女孩一手按住胸口,虛弱的呼吸着。
 很痛!她甚至覺得全身骨頭在剛才的撞擊斷裂了,視線漸漸模糊,一道溫熱的液體從額上流下,是血!
 「哼!終於找到妳了,真是花了我不少力氣。」
 副社長在她跟前蹲下來,一臉戲謔地看着身受重傷的她。彌樹想跟他拉開距離,但她沒有力氣,而且每當她一動,身體就會傳來激烈的疼痛。
 「哈哈哈哈哈!怎麼了?痛得無法逃跑嗎?一開始乖乖聽話不就好嗎?」
 「不准碰她!」渾身是傷的哥哥擋在副社長跟彌樹之間「我就算被祢打得灰飛煙滅,也不會讓祢碰我妹妹一條頭髮。」
 「哼!祢可以嗎?不要笑掉我的大牙了。」
 「祂當然不能了,但我可以。」
 淡淡的嗓音突然在副社長背後傳出,他還來不及回頭,甚至是作出反應,一個火球直打中他,把他撃飛。
 彌樹吃力的抬起視線,看見那高瘦的身影站在自己跟前,是大哥哥。
 他彎下身子輕輕抱起她,察視她的傷勢,只見他每觀察她身上的每一道傷口,眼神開始出現變化,全身漸漸散發寒氣。
 他要動怒嗎?彌樹眨了幾下眼睛,最後整個人癱軟在大哥哥懷裏。
 「哥哥,祢先退下,這裏交給我處理。」
 「但彌樹她要怎麼辦?」
 「我會看着她。」大哥哥低首看了女孩一眼「她還有氣息,請祢放心。」
 話音一落,彌樹的意識猶如被切斷了開關般,隨即陷進一片黑暗。
 
 
 
 
 結果,當彌樹再次回復意識時,人已經是躺在醫院,而且還昏迷了七天才醒轉過來。
 根據舅舅轉述,她是被一個長得很帥的年輕男生抱出森林,當時男生向警消和社長他們解釋說彌樹在找人時被副社長襲擊,為了逃跑失足滾落山坡,然後就陪她一起去醫院。
 至於天野學姊和副社長,消防人員及後在森林左邊的柏樹下發現他們,不過兩人的精神狀態都陷進瘋癲狀態,經由醫生診斷,他們倆一輩子無法再過正常人的生活,終生都要在精神病院度過。這對於彌樹來說是預料之中的事,她記得大哥哥曾提起過,那是學長和學姊自己惹來的禍,會變成這樣一點也不奇怪。
 「是說那個男生也真厲害,看起來比妳大四、五歲,但氣場卻比成年人還要強,只是兩、三句話就把姊姊他們轟走。」
 「爸媽他們有來過?甚麼時候?」
 「很像是妳入院後的兩、三天吧?他們一進來就罵我害妳受傷,說甚麼都是畫畫惹來的麻煩,還打算給妳辦理轉院手續,吵得不可開交。結果那個男生瞪了他們一眼,他們才嚇得不敢再吵下去。」
 「是嗎?果然是大哥哥會做的事。」
 「妳知道他說甚麼嗎?他說姊姊他們不是做父母的料,一個單身的插畫家都可以將一個女孩子照顧得漂漂亮亮,而他們卻連最基本的做不到,還可以憑甚麼自稱是妳的父母,幫妳決定任何事情。」舅舅似乎回想起當時的畫面,感到滑稽的笑了幾聲「真是有夠好笑,一向盛勢凌人的姊姊和姊夫完全被那個男生嗆得無法反駁,最後狼狽萬分的離開。」
 彌樹也輕笑幾聲,她沒想到大哥哥居然連她的父母也敢抬槓,而且還輕輕鬆鬆的制霸。
 「彌樹妳……」舅舅一臉詫異「妳居然笑了?」
 「欸?」
 「太好了!妳終於笑了!終於笑了!」舅舅激動的握住她的手「自從接妳過來後,妳就沒有再笑了,看得我很心痛。」
 「對不起……舅舅……一直都讓你擔心了。」彌樹也禁不住流淚,她沒想到自己輕輕一笑,就可以讓舅舅反應這麼大。
 「幸好我讓妳參加營宿,妳才可以認識到這麼好的男生。阿樹全都告訴我了,他在那幾天很照顧妳,還出手救妳。」
 「救我?」彌樹突地想起她昏迷前被惡鬼襲擊的畫面「對了!大哥哥他沒事嗎?他一個應付那麼多鬼魂,他沒受傷嗎?」
 「他沒事,當時他是毫髮無傷抱着妳走出樹林。」
 沒有受傷?不會吧?面對數量眾多的惡鬼,他還可以全身而退?這個大哥哥究竟是甚麼人?
 「彌樹妳怎麼了?難道在想那個男生嗎?不過他昨天已經回去東京了。」
 「欸?他……昨天才回去?」她記得大哥哥很像是預定在月曜日 (週一) 回去的。
 「沒錯,昨天他看妳開始恢復意識,就說要回去東京了,離開前還要我幫他給妳這個。」
 舅舅遞給她一本本子,彌樹展上就認出那是她的畫簿,她翻看一遍自己的畫作,最後在那幅她出事前繪畫的櫻花樹風景畫停了下來。
 上面出現了一行潦草但秀麗的字句,是用鉛筆寫的:
 「謝謝妳,彌樹,這幾天跟妳一起,我久違地再次感到快樂。」
 視線驟然模糊一片,淚水從彌樹眼裏流出,她抱住畫簿,不斷說着「謝謝你」。
 她決定了,她要考上美術高中、美術大學,成為一個插畫家。
 因為,她身上也有各種可能性。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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